【摘要】国民政府时期的司法院虽然在名义上是“最高司法机关”，但并不直接行使审判权，而是通过法令统一解释和判例变更制度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。1936年的“五五宪草”一方面效仿美国的司法释宪模式，将宪法解释权赋予司法院，另一方面却预留了维持司法院体制的空间，并对宪法解释权的启动做了限制性规定。虽然最高法院和司法院的法令统一解释中有一些援引宪法性文件、认定行政命令违宪无效的宪法解释案例，但其宪法保障功能基本上仍处于休眠状态。
　　【关键词】国民政府；司法院；宪法解释；司法解释
宪法的实施以宪法保障机关的宪法解释为前提，故而，宪法的最终解释权归属于谁，谁就是“宪法的维护者”。[1]在美国，法官解释宪法被看作是司法权的应有之义，其理论和实践根基于司法独立的历史传统和分权制衡的政治原则。受其影响，“宪法解释”成为了近代中国的宪法学者对宪法实施的基本认知和主流用语。但事实是，民国初年由国会起草的1923年宪法并没有采取美国式的司法释宪制度，而是将宪法解释权交由国会来行使；国民政府时期的“五五宪草”虽然效仿美国，规定司法院负责解释宪法，但当时的司法院实际上是凌驾于最高法院之上的司法行政机关，并不像美国的联邦最高法院那样在审判具体案件的过程中解释宪法。受“五五宪草”的影响，二战后的1947年中华民国宪法也规定司法院行使宪法解释权，但在宪政逻辑与政治现实这两个世界里，司法院仍然是扮演着不同的角色。近年来，我国出现了不少关于宪法实施问题和近代中国宪政史的研究成果，但对于宪法解释制度在近代中国的起源和发展，研究还尚待深入。

　　一、制宪者对司法释宪模式的改造

　　（一）制宪者的选择及其理由

　　1933年1月，孙科就任立法院院长，组织宪法起草委员会着手制宪。国民政府秉承孙中山的五权宪法论，在起草宪法之时强调必须以五院制为基础。关于司法权的构造，孙中山并没有太多的论述。因此，在司法制度方面，采纳与西方的三权分立体制同样的制度设计，也不无可能。但因当时的司法院体制甚为独特，而在起草宪法之时又必须对司法院进行规定，故对于司法权的范围和概念如何进行界定，就成了制宪者不得不面对的问题。

　　1．司法行政权的归属。孙中山的“遗教”关于司法权部分的论述，并不明确。胡汉民、孙科在呼吁实行五权宪法制度之时，曾主张司法行政与司法裁判分离，提议将司法行政事务交由行政院下设的司法部处理。[2]如此一来，司法院就会担当起最高法院的角色。但实际上，司法院于1928年成立后，最高法院仍继续存在。在此情况下，司法院已非最高审判机关，倘若再不掌理司法行政，则难免招致何以堪称“司法院”之疑问。因此，司法行政权是否属于司法院的实质问题在于，将来的司法院到底是应为最高审判机关，还是应为司法行政机关。

　　如表1所示，国民政府起草的几部宪法草案上，不但规定司法院行使民事、刑事、行政诉讼之审判权；同时也将司法行政权纳入司法院的权限范围。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。对此，“五五宪草”的说明书列举了以下几点理由：

　　（1）国父手订建国大纲内列举行政院各部，并无司法部或司法行政部之名称，绝非遗漏，证以在粤设立最高法院，司法行政即由该院掌理，可见司法行政应归属司法院，乃国父之本意。

　　（2）国父曾云：“五院皆对国民大会负责”。司法院对国民大会所负，应为司法行政之责，而非审判之责，因法官依法律独立审判，只对法律及良心负责。如司法行政不归司法院掌理，则司法院将无责可负。

　　（3）司法审判，贵能独立。而司法人员之任免，与审判之独立，有紧切之关系。如司法行政属行政院，则难免受其影响。

　　（4）外国审判权之独立，由来已久，然其司法行政权仍多由行政部兼掌，实为相沿未改之史迹。近来趋势已有转变，如墨西哥宪法第97条规定关于下级法官之任命调派，下级法院之巡视监督等权，均归属于最高法院，即其例也。[3]

　　表1 国民政府时期关于司法院与宪法解释制度的宪法草案规定的演变[4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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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│各草案 │司法院的权限 │司法院的组织 │宪法解释·违宪审查 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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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│宪法草案 │第104条：司法院为国民 │第107条：司法院设最 │第156条：凡法律与本宪法抵触者 │

　　│初稿 │政府行使司法权之最高机│高法院及公务员惩戒委│无效。 │

　　│1934.2.23 │关。 │员会。 │第157条：本宪法之解释由立法院 │

　　│ │第106条：司法院掌理司 │第108条：最高法院院 │拟具意见，提请国民大会决定之；在│

　　│ │法行政并监督司法审判。│长及公务员惩戒委员会│国民大会闭会期中，提请国民委员 │

　　│ │第111条：最高法院有统 │委员长均由司法院院长│会决定之。 │

　　│ │一解释法令之权。 │依法律提请国民政府任│ │

　　│ │ │免之。 │ 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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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│各草案 │司法院的权限 │司法院的组织 │宪法解释·违宪审查 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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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│宪法草案 │第84条：司法院为中央政 │第87条：司法院设最高│第184条：宪法所称之法律，谓经立 │

　　│初稿审查 │府行使司法权之最高机 │法院、公务员惩戒委员│法院通过总统公布之法律。 │

　　│修正案 │关。 │会及司法行政部。 │第185条：一切法律及命令与宪法 │

　　│1934.6.30 │第91条：最高法院有统一 │第88条：最高法院院 │抵触者无效。 │

　　│ │解释法律、命令之权。 │长、公务员惩戒委员会│依前项规定无效之法律经最高法院 │

　　│ │ │委员长及司法行政部部│拟具意见，提请国民大会或国民大 │

　　│ │ │长均由司法院院长依法│会委员会决定后，由总统宣布无效。│

　　│ │ │律提请总统任免之。 │第186条：宪法之解释，由最高法院 │

　　│ │ │ │拟具意见，提请国民大会或国民大 │

　　│ │ │ │会委员会决定之。 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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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│宪法草案 │第77条：司法院为中央政 │第79条：司法院设公务│第174条：宪法所称之法律，谓经立 │

　　│1934.10. │府行使司法权之最高机 │员惩戒委员会及司法行│法院通过总统公布之法律。 │

　　│16 │关，掌理民事、刑事、行政│政部。 │第175条：法律与宪法抵触者无效。 │

　　│ │诉讼之审判、公务员惩戒 │第80条：公务员惩戒委│命令与宪法或法律抵触者无效。 │

　　│ │及司法行政。 │员会委员长、委员及司│第176条：宪法之解释由司法院为 │

　　│ │第82条：司法院有统一解 │法行政部部长均由司法│之。 │

　　│ │释法律、命令之权。 │院院长依法律提请总统│ │

　　│ │ │任免之。 │ 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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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│宪法草案 │第76条：司法院为中央政 │无 │第145条：宪法所称之法律，谓经立 │

　　│1935. 10. │府行使司法权之最高机 │ │法院通过总统公布之法律。 │

　　│25 │关，掌理民事、刑事、行政│ │第146条：法律与宪法抵触者无效。 │

　　│ │诉讼之审判、公务员惩戒 │ │命令与宪法或法律抵触者无效。 │

　　│ │及司法行政。 │ │第147条：宪法之解释由司法院为 │

　　│ │第79条：司法院有统一解 │ │之。 │

　　│ │释法律、命令之权。 │ │ 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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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│确定草案 │第76条：司法院为中央政 │无 │第139条：宪法